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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沒有甜到爆炸的睡前小短文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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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表于 2023-2-9 18:55:01 |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|倒序瀏覽 |閱讀模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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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已完結(jié))
  岑吟遇見穆執(zhí)的時候,是在南法的地中海峽灣。
  男人骨相偏冷,點煙時姿態(tài)閑散矜貴,玩世不恭的輪廓卻有幾分東方人獨有的柔和。
  “要不要來我這?!彼f。
  岑吟挑眉,“你那有裙子換?”
  “沒有?!蹦腥嘶卮鸬美碇睔鈮?,“但可以有?!?br />   成年人之間的你來我往,就好像是一場猜謎,不說破也不點透,你我心知肚明。
  那一晚他開越野車,載著她沿海邊懸崖兜風(fēng),彎下腰替她套上小高跟。
  倆人在夜風(fēng)的露臺前擁吻,火花一擦而燃。
  *
  普羅旺斯的花海是藍色的,就像初見時候的藍霧。
  短暫的相處過后,岑吟重歸理智。
  ——一時興起的相處,彼此就應(yīng)該相忘于浪漫的初始地。
  但岑吟沒想到,男人和女人之間有時候就是有緣分。
  完全泯于人海后還是碰到了。
1、普羅旺斯的藍霧1
  法國南部。
  地中海峽灣,卡西斯(Cassis)。
  五月下旬的南法,總是天黑得很晚。即使時間已經(jīng)來到了晚上九點,落日余暉依舊明媚透明得如同玻璃一般。
  蔚藍的天幕與峽灣的海水相交,在日暮下波光粼粼,像藍寶石,晃得動人。
  直至最后一縷陽光藏入海岸線的盡頭,岑吟才慢悠悠地從餐吧的窗臺收回目光,端起手中的酒杯抿了口。
  這是一家舒適安逸的小資餐廳,游客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,輕揚舒緩的音樂聲和清脆的酒杯碰撞聲交迭響起。
  在這個夏天的度假勝地,時間好像能被無限延長。
  周圍的顧客大多是金發(fā)碧眼,岑吟是這里唯一的亞洲面孔。
  她靠坐在餐桌上,手托著腮,漫不經(jīng)心地晃著酒杯。
  冰酒沿著杯壁的邊緣轉(zhuǎn)了一圈又一圈,未化的冰塊碰上玻璃,她兀地停下了動作。
  岑吟今天穿著一襲法式的拼接連衣裙,略微收腰的款式,后背是裸露的綁帶設(shè)計,細直的裙帶輕飄飄地搭在光潔的肩頭,十分貼合餐廳里慵懶的氛圍。
  Elaine隨手勾起她肩頭的兩條裙帶,在指腹上繞了一圈,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。
  “Cenni!”Elaine忽然喊她。
  “嗯?”岑吟側(cè)過頭應(yīng)她。
  “你看那邊,那坐著一個帥哥!”Elaine停下了手頭的動作,語氣激動地朝她打了個眼色,英文的聲調(diào)也跟著上揚。
  岑吟隨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去,那是一個典型的法國帥哥,一頭深棕色的卷發(fā),成熟高大,看起來熱情開朗,確實是她們這些外國女孩眼中的理想型。
  “今晚我能把他搞定?!盓laine直直地盯著坐在不遠處的男人,媚眼如絲。
  Elaine是意大利人,講英文時語速很快,偶爾還會夾雜著一些西西里口音,但她談吐時總是流露出一股自信又張揚的勁,一如她的外表,因此并不會讓人覺得突兀。
  在岑吟接觸到的女同學(xué)里,她是打扮得最大膽外放的一位,性感的明黃色緊身裙貼著小麥色的肌膚,微卷的頭發(fā)里挑染著幾縷淺粉色,襯得玫紅唇色更艷。
  岑吟彎起唇角和她笑了笑,“你確實可以,我相信你?!?br />   岑吟知道她很開放,也清楚她的魅力,所以對她說的話沒有感到絲毫意外。
  Elaine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,撩了撩頭發(fā)站起身來,朝她拋了個媚眼:“我去趟洗手間?!?br />   岑吟還沒來得及應(yīng),她便扭著腰走遠了。
  洗手間的方向在左邊,她卻特意從那個男人身后繞了一圈,再折回。
  岑吟看她搖曳的背影,剛好瞥見那個男人捏著酒杯,好像也正若有似無地朝著Elaine投去某些訊號。
  看來Elaine確實穩(wěn)了。
  兩人眉來眼去的,今晚有戲。
  岑吟無聲地將目光收回,轉(zhuǎn)而拿起擱在桌面上的手機,屏幕剛好亮起,彈出了一條WhatsApp的群組消息。
  是他們社會學(xué)專業(yè)的群,群里有人發(fā)消息說自己回到巴黎了。
  緊跟在那句話后面發(fā)來的是一張圖,應(yīng)該是在巴黎某個地鐵站臺上拍的,放大可以看到藍底白字的法語站牌。
  很快便有人跟著回應(yīng)——“嘿,我們抵達尼斯了!”
  也附著一張照片,拍的是尼斯的棕櫚樹和蔚藍海岸。
  群里人雖然不多,但都是同專業(yè)的同學(xué),互相都很熟,你一言我一語的,很快聊得熱火朝天。
  岑吟指尖劃拉屏幕,在一連串的群聊消息中看到有人上傳了一張照片,正是他們這兩天參加論壇時拍的大合影。
  明媚的陽光下,一群人站在游客會展中心的大門,寬大的展板前,眾人簇擁著前排的學(xué)者教授,笑容燦爛。
  論壇其實在今天下午就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,閉幕式之后大家各自分散,自由活動。
  有人直接回巴黎,也有人轉(zhuǎn)道去尼斯還有摩納哥玩,而岑吟和Elaine則選擇繼續(xù)在卡西斯這里多留一天。
  岑吟是國內(nèi)Top大學(xué)的一名大四畢業(yè)生,年初時以交換生的身份來到法國留學(xué),上星期剛通過了最后一門課程的考試,所以直到回國前她都不需要再去學(xué)校上課,只需要好好完成畢業(yè)論文就可以了。
  不過她很早以前就已經(jīng)開始著手準(zhǔn)備畢業(yè)選題,論文的底稿早已撰寫完成,前幾天剛提交給國內(nèi)的導(dǎo)師批閱,現(xiàn)在就等著導(dǎo)師給她回復(fù)意見。
  既然不需要去上課,時間也閑暇下來,她也就不著急回巴黎了,打算在南法這里再多逗留幾天。
  Elaine和她的情況一樣,于是兩人一拍即合,干脆結(jié)伴一起。
  /
  手機還在不停震動,群里的消息依然不少,岑吟隨意劃了劃,正準(zhǔn)備鎖屏,屏幕上方恰巧彈出一條微信消息。
  【阿岑,嚴教授還是沒同意?!?br />   發(fā)消息來的人是佘詩雯,港島人,所以是繁體字。
  岑吟疑惑,那邊正是深夜時分,按道理這個時候是不會收到她的消息的。
  但提起嚴教授,岑吟還是緊張了起來,低眸點開了微信給她回復(fù):【真的沒機會了嗎?】
  對方似是透過這半句看出她的急切,兩三秒后一個語音通話打來。
  岑吟起身準(zhǔn)備到外面接電話,餐廳里雖不至于嘈雜,但總歸不算安靜。
  她離開坐位前下意識想找Elaine說一聲,卻發(fā)現(xiàn)她和那個看對眼的帥哥正相挨著坐在吧臺前。
  兩人不知何時搭上了話。
  岑吟沒過去打擾,撰起手機走出餐廳,遠離了一片交談聲。
  外面的天雖然已經(jīng)暗了下來,但不是如墨般漆黑,反而看起來像是——克萊因藍,給人深沉靜謐的感覺。
  街道上只有依稀幾個人影,岑吟站在一盞淺黃的路燈下,按下了接聽鍵。
  電話接通,佘詩雯開口便是地道的粵語:“阿岑,我問過嚴教授了,他還是沒松口?!?br />   岑吟心一沉,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煙。
  佘詩雯見她沒說話,自顧自補了句:“你也知道他脾氣古怪了些,這說不準(zhǔn)是好事?!?br />   岑吟沒吭聲。
  嚴明教授,港島大學(xué)著名的國際與區(qū)域研究學(xué)教授,五十多歲了,在學(xué)術(shù)界一直泰斗級人物,資歷深,聲譽高。
  岑吟從去年就開始申請他的研究生,但都被他拒絕。
  給出的理由是他已經(jīng)不再接收學(xué)生,但實際情況是只要他愿意,還是可以招的。
  幾年前他指導(dǎo)的學(xué)生還不少,很多人慕名而來,但到最后都熬不過他近乎“變態(tài)”“古板”的指導(dǎo)模式,紛紛選擇轉(zhuǎn)組或輟學(xué)。嚴明教授覺得現(xiàn)在的學(xué)生越來越吃不了苦,干脆就不再招生了,獨自做學(xué)術(shù)研究。
  岑吟欣賞嚴明教授的風(fēng)骨,也對他做的學(xué)術(shù)感到由衷敬仰,即使知道他不再招生,也還是想嘗試一下。
  其實她的績點很高,而且還有院長的引薦,她甚至還征得了一次視頻面試的機會,為了這次難得的機會她還費心自學(xué)了半年的粵語,但嚴明教授似乎就鐵了心不再招收學(xué)生。
  話筒里很安靜,佘詩雯聽不見答話,便試著問她,“你要不試試申請他手下的小老板呢?”
  “那……”岑吟動了動唇,聲線低而淡,“他手底下都有哪些老師呢?”
  佘詩雯聽見她這么問,似是松了一口氣,興致盎然地給她一一介紹起來。
  岑吟卻聽得漫不經(jīng)心,瑩白的指尖捏著手機屏幕邊緣,微微泛白。
  心底像被什么無形扼住,除了遺憾,更多是不甘心。
  她深吸口氣,從煙盒里摸出了一根煙,側(cè)了側(cè)身子,扭頭。
  視線頓住。
  她的身后種著一棵不知叫什么的樹,枝椏墜著攘攘綠葉,滿樹的花卻介于天藍色和淡紫色之間。花團錦簇,懸停空中,像云,又像霧,像是邂逅了一場縹緲的浪漫。
  花冠落地,風(fēng)吹散一地。
  她細看了兩秒,夾煙的手頓住,抬起眸來時,才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這棵樹后,坐著一個男人。
  那男人隱在斑駁的樹裟,像是藏在一層藍霧后,所以岑吟最初沒有注意到他。
  路燈雖不太明亮,但依稀能看清他挺立的面容輪廓,側(cè)顏起落有致,深邃眼眶骨下的鼻梁筆直高挺,金棕色的頭發(fā)往后梳,露出光潔的額頭。
  那是一家高檔餐廳的后花園,男人寬肩窄腰,微倚坐在餐桌前,冷硬的腕骨處搭著一只械芯腕表,銀色表盤在月光下泛著輝白。
  日耳曼帥哥。
  在這法國人遍地的地方,岑吟的腦海里卻無端閃現(xiàn)過這個詞。
  他的肌膚冷白,手邊擺著一個造型復(fù)古的打火機,像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生產(chǎn)的那種。燙金外表綴著一枚特殊的藍砂石徽章,金屬外殼的質(zhì)感看起來特別好,一眼就覺得價格不菲。就同他本人氣質(zhì)一樣,透著矜貴。
  岑吟遠遠看去,男人恰巧偏頭過來,兩人視線就這么相交。
  她這才看清了他的眉眼,眉毛有型,根根分明,瞳孔卻是一汪澄澈的藍,就像是峽灣里蔚藍的海水,深情又迷人。
  雖然他的骨相是偏冷的公子哥,岑吟卻總覺得他皮相混合著東方人獨有的柔和。
  這股念頭來得莫名,沒由來的。
  而且。
  這男人看著,就感覺床上的技術(shù)很好。
  岑吟忽地嗤笑了聲。
  不知是不是看透了她的笑,男人彎唇,平直的唇線勾出一抹好看的弧,笑意散漫疏離。
  岑吟眉角一挑,心跳錯漏了半拍,眼角余光卻落在那滿樹繁花,心緒竟也變得像一團迷霧。說不清,道不明。
  這樹叫什么呢。
  直到很后來她才知道,這是藍花楹,學(xué)名Jacaranda mimosifolia,但其實還有個更浪漫的名字,叫藍霧樹。
  ——因為花店老板說,這花,就像一捧藍霧。
  滿眼愛慕。
2、普羅旺斯的藍霧2
  “阿岑!”
  “阿岑,你有在聽嗎?”
  岑吟從聽筒的幾句喊話聲里回過神來,她連忙移開視線,隨后走遠幾步應(yīng)道:“在聽呢?!?br />   語氣有些心虛。
  “剛為什么走心了?”佘詩雯問她,“在看靚仔?”
  “靚仔?”
  岑吟眼皮一跳,條件反射般看向坐在那棵樹后的男人,恰好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走到他對面落座。
  岑吟無聲地收回視線,連自己都有些意外。
  她剛剛,竟然對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看入迷了。
  鬼迷心竅的。
  “沒……”岑吟又走遠了兩步,若無其事地轉(zhuǎn)移了話題,“你那邊不是半夜三更嗎?”
  “怎么這個時候還沒睡?”
  佘詩雯揚起聲音,“我不在港島啊,和嚴教授一起來紐約開會了?!?br />   “哦。”岑吟應(yīng)了聲。
  “所以你真的不考慮一下?”
  “考慮什么?”岑吟疑惑蹙眉。
  “他手下的小老板啊。”
  岑吟沉默,靜了片刻,手中的女士煙被捏緊,“嚴教授給出的拒絕理由是什么?”
  “他最近定了下一個project,這個project的研究方向?qū)劢乖谥袞|和北非地區(qū),他可能覺得你系女仔,挨不了苦。”
  佘詩雯頓了頓,又解釋說,“這個項目到時候可能要去這些地方,條件肯定會艱苦的,他會這么想也合情合理。”
  岑吟垂眸,一陣微風(fēng)吹來,將她的短裙吹散,肩頭處的帶子隨之翩飛,像只張揚的蝴蝶。
  蝴蝶像一只扇著翅的鳥,努力翻躍過起伏的曲線,直至風(fēng)停,緩緩?fù)A粼诩珉喂恰?br />   “詩雯,你能將資料發(fā)我看看嗎?”
  “可以??!”佘詩雯回答得干脆,“不過,你還是不死心?”
  “嗯?!贬髦浪床灰姡€是點點頭,“我先研究看看?!?br />   “你真是執(zhí)著?!辟茉婗﹪@氣,“如果我是你,早放棄啦!”
  岑吟抬眉,有些事情,執(zhí)著下去也不一定會轉(zhuǎn)圜的余地,而放棄卻很輕松,只需要一瞬間。但留下的遺憾呢,卻可能會被無限期放大。
  掛斷電話后,岑吟又抽了根煙才回去。
  吐著煙霧時,她又好奇心起地往那顆樹后的男人看了眼。
  又是一個對視,但分不清是誰先看的誰。
  /
  回到餐廳時,吧臺前已經(jīng)沒有Elaine的身影了。
  周圍的其他顧客卻還捏著玻璃酒杯暢飲,附耳時交談甚歡。一股微醺的麥芽味在空氣中淡淡彌漫,像是在消遣漫長的夜。
  岑吟將掃視的目光收回,摁亮手機屏幕,刷新一圈,聊天的界面里沒有看到Elaine發(fā)來的消息。
  雖然不知道她去哪了,但可以猜到的是,她應(yīng)該是和那個法國帥哥一起離開了。
  岑吟招手侍者上前,從包里拿出了一張銀行卡,準(zhǔn)備結(jié)賬離開。
  卻被告知她們的賬單已經(jīng)付清。
  她稍稍意外了下,淺笑著道謝一句,重新收起了卡。
  在她離開時,侍者微笑著對她說了一句:“享受一個美好的夜晚?!?br />   /
  卡西斯的夜晚確實是美好的,五月的地中海,喧囂中總是平白縈繞著一股謐然。
  岑吟一邊欣賞著南法的夜景一邊往回走。
  旅店并不靠近海灘,她七拐八繞鉆了好幾道小巷,最后沿著一段古老的鵝卵石小路上了個小山丘,才算回到了旅店的門口。
  旅店不大,就兩層,她和Elaine的房間就在樓上。
  夜深人靜,走道里安安靜靜的,小高跟踩在年代稍久的木質(zhì)地板上,發(fā)出咯吱咯吱的碰撞聲。
  岑吟走到房門前停腳,掏出鑰匙準(zhǔn)備開門時,卻突然聽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呻.吟聲和喘氣聲。
  好像有點激烈……
  岑吟挑眉,心想,這旅店房間與房間之間的隔音也太差了些。
  她下意識地以為這聲音是從她們對面的房間傳來的,可剛把鑰匙插上,仔細一聽。
  不對,這女聲怎么聽怎么像是Elaine。
  岑吟咬唇怔了兩秒,很快就意識過來她們的房間里正在發(fā)生什么。
  然而她無意做一個偷聽的人,沒有半分遲疑,她利索地將鑰匙抽走,轉(zhuǎn)身離開。
  仲夏夜,真是一個聽起來就像是令人意亂情迷的詞,或意外或蓄謀的放縱都在這個詞里暴露無遺。
  剛剛在房間門口撞破那一幕時,她有過一絲意外,不過下樓時就想起了,她在巴黎租的公寓隔音也不好。
  她常常撞見住她隔壁的鄰居每晚帶著不同的女孩回家,也總會在夜里的某些時刻,聽見某些激烈的接吻聲和床板劇顫的聲響。
  其實在這里當(dāng)交換生的日子久了,更多奔放的事情見多了,她已經(jīng)見怪不怪了。
  /
  出了旅店,岑吟漫無目的地沿著海岸線游走。
  月影藏在了云層后,路燈掠下浮光。
  微涼的夜風(fēng)習(xí)習(xí)拂過她的長發(fā),她一路越走越遠,最后來到了一片海灘。
  大抵是日落后人群散去,而周圍又沒有餐館酒吧,人煙稀少,這片海灘顯得異常靜謐。
  沒有了喧鬧鼎沸的人聲,耳邊只有低低的海浪聲起起落落。
  一陣海風(fēng)吹來,迎面拂過海洋的氣息,淡淡的咸味如同初夏般清新,她干脆脫掉了小高跟,單手提著,赤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。
  海角的盡頭,熠熠的燈塔泛著微光,不遠處的岸邊??恐鴰姿倚⌒陀瓮?。
  她伸手進兜里,掏手機想將這一幕拍下,卻沒料到一支口紅隨著她抽手機的動作一起掉了出來。
  黑色的口紅管掉在沙子上,滾了兩圈,最后掉進了一旁的灌木叢里。
  岑吟低頭看了眼,視線有些昏暗,但隱約能看到口紅掉落的位置。
  她將手機重新收起,彎腰將半個身子鉆了進去,伸著手臂去夠。但那管口紅實在太靠里,她沒辦法,只好又伏下肩,往樹叢里湊。
  細長的指尖撥弄了兩下,她仰著頭,隔著錯綜復(fù)雜的樹枝,隱約感覺自己觸摸到了口紅管。
  但怎么好像越撥越遠了。
  她用力踮起腳尖,挨著層層的枝椏,又試了一次。
  越來越往里了。
  “……”算了,放棄了。
  就讓它留在這片美麗的海灘吧。
  岑吟收起手,直起腰正準(zhǔn)備鉆出樹叢,卻發(fā)現(xiàn)整個人好像卡住了,動不了了。
  她扭頭瞥了眼。
  糟了,系在裙子背后的兩條緞帶掛在了幾根樹枝上,纏住了。
  岑吟嘆了下,將手里的小高跟往側(cè)旁輕輕一丟,然后伸著手去摸后背,試圖將它們解開。但因為卡住的地方是她的視角盲區(qū),她看不見,只能用手指慢慢地摸索。
  好不容易將兩條帶子分開,她揪著其中一端拉了拉,又拽了拽。
  但,怎么反而好像,越纏越死了。
  “……”岑吟欲哭無淚,伸著手瞎扯一通。
  該不會今晚要在這里和這堆灌木叢纏纏綿綿過一晚吧……?
  她正郁悶時,一道低沉的男聲忽然從身后低低地傳來:“要幫忙嗎?”
  音質(zhì)冷淡又懶散,英文里的尾音輕飄飄的,像是下一瞬就消散在晚風(fēng)中。
  岑吟循聲,輕輕轉(zhuǎn)過頭。
  夜色沉暗,她看不清說話的人,只隱約看到他手指扦著煙,煙頭火星吐息隱隱約約的,在昏昧里發(fā)出一點點亮光。
  她顧不得那么多了。
  這男人此刻就像是海里飄來一根浮木,她想抓住。
  “先生,我后背的裙子纏住了,能幫我解一下嗎?謝謝你?!?br />   她說完,氣氛變得靜默,男人并沒有答她的話。直到兩秒以后,似乎欣賞是夠了,他才轉(zhuǎn)身滅了煙,邁著長腿走到她身后。
  岑吟偏頭。隨之而來的,是很淡的煙草味和冷杉香,夾雜著苦橙葉的氣味,雖然透著淡淡的苦澀,但很好聞。
  他隔著距離解她裙子的結(jié),動作輕輕巧巧,岑吟呼吸卻還是不可抑制的加快。
  “不行,解不開?!?br />   “???”岑吟張唇。
  男人停下手頭的動作,“被你拉成死結(jié)了?!?br />   “……”
  岑吟回過頭看他,“那怎么辦?”
  男人低了低頭,注視她的雙眸。
  岑吟微仰起頭,這時才終于看清了這張臉。
  怎么會是他……?
  竟然還會在這里遇見他,她的心臟猛地提了一下。
  那時離他有一定距離?,F(xiàn)在靠近了,她才發(fā)現(xiàn)原來他那么高,她的身高才堪到他鎖骨的位置。
  兩人對視,岑吟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瞼處半垂的長睫毛。
  在某一瞬間,她竟然不合時宜地想,這樣柔和的睫毛長在這樣一張浪蕩公子的臉,有點可惜了。
  “把它劃斷?”他輕描淡寫地開口。
  “劃斷?”岑吟回過神,驚訝抬眼。
  “用什么劃?”
  “用這個?!蹦腥苏f著摸出一把純黑的瑞士軍刀,修長的指尖勾著尾部轉(zhuǎn)了一圈,挑著眉補充道:“如果你可以接受?!?br />   “……”岑吟沉默,咬了咬下唇糾結(jié)了小半會,才點點頭。
  “好吧,麻煩你了?!?br />   他后退了半步,收起剛剛的玩世不恭,指骨輕挑,勾出冷銳鋒利的刀刃。
  冷色的金屬上刻著一行復(fù)古圓滑的花體字母。岑吟細看了兩眼,那似乎是一個德文名,音譯過來的話,應(yīng)該是——穆執(zhí)
  穆執(zhí)。
  岑吟不自覺地默念了兩遍。
  “站好,別動?!?br />   他的聲音輕淡地響起,附帶的氣息幾乎貼在她耳后。岑吟一時定住,臉頰連帶耳后根驀地泛起緋色,連呼吸都肉眼可見地緩慢了起來。
  她身上穿著的是吊帶裙,絲質(zhì)的面料柔軟垂墜,隔著布料,能輕而易舉地感受到男人手部的動作。
  灼熱的指尖溫度如期而至,腰部最細膩的地方被輕揉捻過,岑吟后脊繃緊,臉頰也順帶被燙紅了幾分。
  男人的指腹抵在她的肌膚上,將冰涼的刀柄隔絕開來,微礪的觸感一點點順沿肩胛線蔓延,岑吟感覺到癢,輕輕顫了下背,卻被一只大手按住。
  衣物與金屬摩擦,發(fā)出了極輕的窸窣聲響。
  緊接著,后背一松,裙子的兩條綁帶散開,搖搖欲墜。岑吟一驚,連忙伸手拽住了身上的裙帶,但她還來不及反應(yīng),就被男人從灌木叢里拉了出來。
  男人察覺到她的窘迫,將身上的西服外套脫下,裹在了她身上,“有裙子換嗎?”
  岑吟面露難色。
  有倒是有,但她現(xiàn)在哪里還回得去旅店。
  她沒吭聲,面前的男人也不催她,姿勢懶散地站著。
  脫掉了外套的他更顯寬肩,筆直長腿襯著西褲。
  明明整個人散發(fā)出來的氣質(zhì)那么疏離清冷,卻不知為何站立時偏偏有種像軍姿一樣的美好。
  岑吟直視他的雙眸,紅唇故意輕咬了下,“我回不去了。”?

3、普羅旺斯的藍霧3
  這句話,任由誰對著一個陌生男人說出來,都像是藏著一層暗示的意味。
  面前的男人意味深長地笑起,透著一絲曖昧,“要不要來我這。”
  他的話乍聽是問句,細品又不像。
  海灘很安靜,只有夜風(fēng)襲著海浪撞擊岸上的礁石,岑吟挑眉,“你那有裙子換?”
  “沒有。”男人回答得理直氣壯。
  “但可以有。”
  岑吟揚著紅唇,朝他眼睛湊近了些,“是你女朋友有還是你情人有?”
  男人壓低身,俯首在她耳畔,“不好意思,你說的這倆,我暫時都沒有?!?br />   他頓了頓,在她耳邊慢條斯理地笑,“除了這倆,我也有辦法給你換?!?br />   成年人之間的你來我往,就好像是一場猜謎,不說破也不點透,你我心知肚明。
  /
  夜風(fēng)有些燥,岑吟不偏不倚對上他的視線,伸出一只白嫩的手,指了指地上的小高跟。
  “我裙子松了不方便彎腰,能不能幫我拿一下?”
  她故意說,半帶嬌嗔的口吻讓人分不清是不是勾引。
  “怎么?”男人忽地輕笑一聲,挑眉,“這么會指揮人?”
  話雖然是這么說,身體卻先行了一步,他彎腰將她沙灘上的一雙小高跟拾起,瞇著眼眸,目光下移,落在她的小腿和腳背上。
  寬大的西服罩著她柔軟的裙擺,兩條細直的腿外露,藕段似的,在月光下白得發(fā)亮。那雙光滑的腳背陷在細沙里,像小孩頑皮愛玩,才故意不好好穿鞋。
  岑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丫子,勾著紅唇,沒說話。
  男人難得好脾氣地半蹲。
  “穿嗎?”他問。
  “嗯?!贬餮畚矌Γp輕抬起左腳,抖了抖沙子穿好。
  “右腳?!彼麑⒁恢恍「吒藕?。
  岑吟依言抬起了右腳,鞋子套進去的時候,男人壞心眼的拽她右腳,她一個踉蹌沒站穩(wěn),猝不及防地跌進了他的懷里。
  一種強烈的男性氣息瞬間將她包裹,鼻尖擦過堅硬的胸膛,岑吟尖著嗓子輕溢了聲,仰頭時對上一雙多情的眸。
  “怎么沒站穩(wěn)?”男人壞笑一聲。
  “……”岑吟瞪他一眼。
  穿好了鞋后,岑吟跟著他走出了沙灘,臨到路邊才發(fā)現(xiàn)他的車竟然是一輛霸氣的黑身捷豹敞篷跑車。
  他上前伸手拉開了副駕駛的門,頗顯耐心地扶著車門站在一旁。
  岑吟停頓了腳步。
  “上車。”他的指節(jié)搭在車門,漫不經(jīng)心地叩擊了兩下,她才后知后覺地坐了進去。
  車門被合上。
  岑吟自覺系好安全帶,偏頭看他從車頭前繞過,慢條斯理地走到左側(cè)的駕駛位,打開門坐了進來。
  車輛發(fā)動,引擎響起一陣轟鳴聲。
  車速不慢,晚風(fēng)呼呼的擦過耳廓,夜風(fēng)拂起耳后的發(fā)絲,緊貼在臉蛋和眼尾上,岑吟抬手挽了下,將四處飄散的長發(fā)重新別回耳后。
  他注意到她的動作,懶洋洋地開口,“冷嗎?”
  “還好?!?br />   他還是將車速減了下來,嘴角若有似無地掀著弧度。
  氣氛安靜下來,空氣飄浮著無聲的悸動。岑吟余光落在他握方向盤的手,冷硬的曲線青筋淡淡的浮現(xiàn),莫名有種色.欲氣。
  “我們?nèi)ツ睦镅??”她問?br />   跑車沿著峽灣的公路一路往前開,旁邊就是懸崖,懸崖下是一望無際的海面,漆黑,浪濤翻涌,他目光注視著前方,像是難得分心瞧她看一眼。
  “酒店?!?br />   /
  跑車在峽灣的盡頭停下。
  ——H??tel Les Roches Blanches
  岑吟下車時抬頭看了眼。
  白巖酒店,她參加論壇前,查住宿時有留意過這家酒店,是卡西斯西部海岸著名的五星級旅游酒店,接待過眾多名流巨星,就連英國前首相丘吉爾都曾下榻于此。
  它面向卡奈爾角而建,由莊園經(jīng)過大修后改為別墅酒店,只供注重私密的富豪入住。
  岑吟跟著他往里走,路過開闊的露臺時可以將蔚藍的地中海一覽無余,靠近海邊的懸崖上還有兩個無邊泳池,幾張度假的躺椅稀疏地散落在周圍,可以想象到白天陽光照射在水面,映出的粼粼波光。
  他最后帶她進了頂層的一間別墅套房。
  一進房間就能看到陽臺外的海景,海面上偶爾劃過幾盞巡航燈,光影拂掠像是夏日躁動的煙火墜落。
  啪——地一聲。
  燈光亮起。
  “浴室和洗手間在這?!彼S手拉開一扇門,“你可以進去整理一下。”
  他說完就自顧自地走開,岑吟看他背影一眼,轉(zhuǎn)身進了浴室。
  門合上,浴室的鏡子前倒映著她的模樣。
  寬大的西服裹著細頸,長發(fā)披散著有幾縷貼在了紅唇上,她這才想起那支掉落在沙灘上的口紅。
  可能就永遠留在了那片海灘。
  岑吟打開了水流,洗了洗手,脫下了男人的西服,轉(zhuǎn)過身看鏡子。
  裙子后背的綁帶斷開了,露出大片肌膚,她沒辦法,只好又重新把男人的西服套上。
  又簡單地整理了一下,岑吟開門走了出去。
  套房里沒有看見男人的身影,岑吟繞著大床走到落地窗前,才看到男人就站在陽臺上。
  他叼著煙舉著電話,懶散地倚靠在欄桿上。
  光線晦暗不明,偶爾有手機屏幕的光劃過他的側(cè)顏,清冷的模樣就像酒杯里久久不化的冰塊。
  岑吟不準(zhǔn)備做一個旁聽者,站在原地沒上前。
  男人此時卻似乎有感應(yīng)地轉(zhuǎn)過身。他沒喊她,一邊舉著電話一邊悠閑地看她。
  準(zhǔn)確來說是在觀察她。
  他從餐廳出來后一個人駕著車兜風(fēng),最后停靠在一片海灘前。那時他只打算在附近抽支煙,卻沒想到竟然碰到了一只夜貓子。
  大晚上的不睡覺,一個人藏在了沙灘的灌木叢里。
  他覺得好奇,便多看了兩眼,就這兩眼認出了她。
  他難得會記得一個陌生人,但卻記得她。
  可能是因為無意中聽到她用粵語聊電話,也可能是因為她抽煙時微瞇在煙霧背后的眼。
  很奇怪的,比起這里的女人,她看起來瘦弱得多,但在黑夜里依舊光彩明媚。巴掌大小的臉,尖俏的下巴微仰著,露出修長的天鵝頸。
  一頭蓬松微卷的長發(fā)披落在肩后,看起來倔強又無辜,純真自由,像只讓人一眼難忘的夜鳥。
  她看他時眨了眨眼,濃密纖長的睫毛在她精致的臉頰上投下兩道扇形的陰影。
  像夜鳥的翅膀,抖了抖。
  “嗯,好,你去找卡蒂娜拿一下?!彼陔娫捓镎f的是德語,說完這句就掛斷了電話。
  岑吟其實不太精通德語,只能聽懂個大概。
  男人放下手機拿起了一旁的打火機,彎唇看她。
  岑吟就這么站著和他對視。
  ——“咔嚓”一聲,火苗噌起。
  星子綴滿,打亮了光線昏暗的露臺,也照亮了那張矜雋的臉。
  他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,慢吞吞的點燃一根煙,然后轉(zhuǎn)頭看向她,似乎在等她過來。
  岑吟紅唇微抿,施施然朝他走去。
  “你不知道吸煙有害健康嗎?”
  她看他冷白的手夾著煙,吞云吐霧的慵懶模樣,偏這么說。
  男人朝著大海的方向,吐了口煙霧,才瞇著眼偏頭看她,還抬手將夾在手指中的煙遞到了她面前。
  他見過她抽煙的模樣,那副嫻熟的架勢,竟還敢對著他說“吸煙有害健康”。
  “嘗嗎?”他問。
  岑吟低眸看了眼,伸手就要接過他半燃的煙。
  表情端得無比自然,就仿佛剛剛那句話不是她說出來的。
  男人一只大手卻驀地摁住她纖白的手腕,制止了她的動作。
  岑吟不解地抬眸,探究地看他一眼,卻見他繞開了她的手,捏著那截?zé)煆街狈诺搅怂拇竭叀?br />   像是給她服務(wù)到位。
  岑吟笑了笑,沒半分矯情地含上了他咬過的那截?zé)熥臁?br />   她就著他的手,微微吸起臉頰,吐氣時卻嗆了口煙。
  細肩抖了幾下。
  她常抽的是女士煙,這種煙的勁太大,她不太習(xí)慣,容易嗆。
  在她咳嗽的間隙,男人大手撫上她的后背,若有似無地輕拍了兩下,像是在替她順氣,“不會抽就別抽了,抽煙有害健康?!?br />   “……”
  岑吟輕瞪了他一眼。
  好一個以牙還牙。
  一陣風(fēng)吹來,煙頭處的火星明滅不定,煙霧彌漫四散。
  男人夾著煙抬手,非常自然地又放回了自己嘴里,微瞇著眼,懶懶地吸了口。
  在夜色中,岑吟隔著煙霧看他,朦朧迷幻的輪廓,使得她又一次想起了初見他的樣子。明明讓人感覺是一派禁欲的正人君子,卻莫名惹得她面紅心跳起來。
  他轉(zhuǎn)身滅過煙,突然伸出手背摁向了她的后腦勺,低頭就吻了過來。
  岑吟眼睛睜了下,一臉不可思議。
  很快,他就離開了她的唇,似笑非笑地問,“嘗到味道了嗎?”
  岑吟還停留在那個吻里,突如其來的,像臺風(fēng)天的一個入侵者,毫無征兆地席卷過她的領(lǐng)地,害她丟盔棄甲。
  岑吟伸手撫上了自己的唇,還有一股很淡的煙草味,是獨屬于他的。
  “這樣嘗,不嗆?!彼α诵?,也伸手捏了捏她的唇。
  岑吟伸手打了他一下。
  他也不躲,就這么捻著指腹揉弄她的軟唇,唇色白了又深,淺了又紅。
  岑吟盯著他的眸,在漆黑的夜里,他的瞳孔依然湛藍得如同天際掉落的星。
  半晌,她踮起腳尖,兩只手攀上他的后頸,湊近他,“就這么喜歡揉?”?

4、普羅旺斯的藍霧4
  岑吟承認,自己是故意這么攀上他,也是故意這么問的。
  他卻貌似無動于衷,只噴著熱氣貼在她耳畔問她,“我應(yīng)該叫你什么?”
  岑吟一雙霧朦的眼眨了眨,“好奇?”
  她笑,看他時眼色瀲滟。
  他沒說話,只騰出一只手來,撫上她圓潤白皙的肩頭。
  隨著他手的插入,岑吟身上套著的那件西服外套隨之往后墜,衣物跌落在露臺上,在安靜的午夜時刻發(fā)出很輕的摩擦聲。
  “嗯,好奇。”他點頭,又問,“介意我知道你的名字?”
  岑吟想起初見他時的那一樹花,想起了花開“bloom”一詞,于是挑著眉,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謅了自己的名字——
  “我叫Chloe?!?br />   Chloe,源于希臘語里盛開的意思。
  四目相接間,他也不知信還是沒信,只是笑起,“Chloe?”
  岑吟仰著細頸暗自思忖,這么一個簡單又普通的女孩名,輕描淡寫地從他嘴里念出來,怪曖昧的。
  身前的男人似乎是不滿她的不專心,捏住了她尖巧的下巴,“我的名字是穆執(zhí)。”
  穆執(zhí)。
  原來他真的叫穆執(zhí)。
  岑吟抬眼問,“為什么告訴我?”
  穆執(zhí)拇指緊貼在她的下巴上,微礪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,“怕你叫的時候不知道該叫什么?!?br />   “……”岑吟總覺得他這話,像是話里有話。
  引人遐想。
  但她還沒來得及細想,就在夜色中被一雙手臂給攔腰抱住,緊接著翻了個身,后背抵在了露臺的圍欄前。
  她的裙子背后是散開的系帶,大片肌膚外露,此時貼在了冰涼的圍欄上,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。
  穆執(zhí)見她渾身細微地顫了下,在黑暗中一只大掌移至她盈盈一握的細腰,然后緊貼著她的曲線一點一點移至后背,最后停留在那片滑膩上。
  他的掌心溫?zé)岣稍?,岑吟覺得連帶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燥熱起來。
  這一幕太纏綿曖.昧了。
  就像是情人之間,或者男女朋友之間才會做的事。
  岑吟細直的指尖抵在他的胸腔,伸手推了推他。
  沒推動。
  下一瞬間,就見他低頭摁著她的后頸,再次吻了上來。
  /
  柔軟的床面隨著兩人的到來而微微下陷。
  燈光暗了下來,男人半跪在氤氳的光線里,俯身微微托著岑吟單薄的肩胛骨。動作間馥郁濃密的長卷發(fā)糾纏在他冷硬的腕骨上。
  穆執(zhí)精瘦的手臂上,青筋隱隱凸起,與岑吟烏黑的長發(fā)交錯盤繞,勾勒出激烈的起伏。
  岑吟微張著唇,后脊微微泛麻,霧盈盈的瞳孔倒映著男人的樣子,只見他半撐著身,寬大的手掌壓向她瑩白的手心。
  他強硬地嵌入她的五指之間與她十指緊扣,那雙鈷藍的深眸染了濃烈的欲。
  “還記不記得我的名字?!蹦腥说穆曇粢回炃謇?,此刻難得變啞。
  岑吟抿著唇,偏不出聲。
  穆執(zhí)也不急著催她,只握住她柔軟的手摁在自己的眉間,帶著點喘,“Chloe,Chloe……”
  視線驟降,岑吟忍不住輕哼一聲。
  男人這時卻帶起了點壞勁,露臺外,漆黑平靜的海面翻起暗涌,海水漲潮溢過聳立的峭壁,河川一點點侵蝕狹長幽深的山谷。
  岑吟瞇著眼,指尖蹭過他上下起伏的喉結(jié),輕刮了刮。
  不輕不重,像隔靴搔癢。
  “Chloe,Chloe……”穆執(zhí)粗重的喘氣,低啞地喊她,撩開貼在她臉側(cè)濕漉漉的發(fā)絲,吻著她仰起細頸的下巴,“Chloe,叫我的名字?!?br />   ……
  /
  “夢里夢到醒不來的夢/紅線里被軟禁的紅
  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/再無動于衷
  玫瑰的紅/傷口綻放的夢/握在手中/卻流失于指縫/再落空……”
  清晨時分,手機鈴聲響起。
  岑吟煩躁地瞇了瞇眼,從床上坐起,隨手在地上撿起件衣物套上,然后就從旁邊男人光.裸的上半身跨過,撈起了手機。
  岑吟揉著細眉,摁下了屏幕的通話鍵,“喂?”
  “Cenni……?”
  聽見Elaine熟悉的嗓音響起,岑吟從睡意里清醒了大半,裹緊身上的衣服往露臺的方向走去。
  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……!”
  她邊走,就邊聽見Elaine一連串的道歉透過聽筒沖入耳朵。
  “怎么了?”岑吟疑惑地蹙起眉。
  “對不起,Cenni,我昨晚和Nino離開的時候忘了告訴你了?!?br />   Elaine口中的Nino應(yīng)該就是她在餐吧里看上的那個法國帥哥。
  “沒事?!贬饕荒槢]所謂,淡淡地轉(zhuǎn)身看了眼。
  床上的男人已經(jīng)起床,寬肩窄腰的身材,有肌肉線條卻不過分,披上衣服后瞬間變得清冷禁欲。
  “你昨晚在哪里過的?不會露宿街頭了吧?”Elaine沒從她的語氣里聽出生氣的意思,又變成往常那樣愛開玩笑。
  岑吟從穆執(zhí)身上收回眼神,轉(zhuǎn)過身,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貝斯圖昂(Bestouan)海灘。
  清晨的峽灣,游客還不太多,但已經(jīng)能看到三三兩兩在松綠色的海水里晨泳。
  “露宿街頭倒不至于?!贬餍α诵?,“就是躺在沙灘上數(shù)了一晚上的星星吧?!?br />   她也跟著開玩笑。銥譁
  Elaine咯咯笑了兩聲,“那天亮了,星星都藏起來了,你還急著回來嗎?”
  “不著急,”岑吟接過話,“我昨晚在沙灘認識了一個新朋友?!?br />   “哦!那看來我今天能繼續(xù)和Nino一起玩了?!?br />   岑吟挑眉,原來Elaine打來這通電話,是在這等著她呢。
  “當(dāng)然可以,玩得開心哦?!贬髋e著電話,伸手想摸煙盒,摸了個空。
  “好哦,那我們明天見?!盓laine興奮地應(yīng)了一聲,又沖她隔空傳了幾個飛吻,才掛斷了電話。
  岑吟放下手機,清晨的微風(fēng)拂過她光滑的腿。
  她轉(zhuǎn)身進去前,余光掃過不遠處的懸崖璧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那白色石灰?guī)r上生長著各種各樣的多肉植物,除了有可食用的海茴香,還有尖銳刺手的龍舌蘭。
  昨晚天黑,她沒發(fā)現(xiàn),而現(xiàn)在看去,還有點意外。在這一帶愜意的度假勝地,竟然暗藏了這樣一片欣欣向榮。
  /
  從露臺回到套房,岑吟從床邊撈起了自己的那條裙子。
  后背鏤空的綁帶有兩道整齊的刀割痕跡,她伸手拉了拉綁帶的兩端,試圖把它重新接駁起來。
  無果。
  她把那條裙子撰在手心里,走向客廳。
  此時穆執(zhí)正慵懶地靠坐在沙發(fā)上,看見她出來,淡淡地抬眉,帶著一股子剛醒的散漫和撩人。
  “不是說有裙子換嗎?”岑吟抬了抬手里的裙子,示意他。
  穆執(zhí)將目光落在她兩條又白又滑的腿,欣賞似地逡巡了一圈后又緩緩地上移,落在了她那截精致分明的鎖骨和天鵝頸。
  他若有所思地勾唇,“著急換裙子,要走?”
  他的聲音帶著清晨的低沉渾厚,像是被撥動的琴弦,還帶著些許德語似的顫音,聽得岑吟心頭一酥。
  說好的換裙子。
  結(jié)果一晚上過去了,連一塊布料都沒見著。
  “你沒有?”岑吟聳聳肩,“那我穿回我自己這條?!?br />   “等等?!彼唤?jīng)心地開口,喊住了她。
  岑吟頓住轉(zhuǎn)身的腳步,只見他慢條斯理地往前傾身,從矮幾上拿起了客房配備的Handy,撥號。
  撥的似乎是客房服務(wù)。
  “把裙子送過來?!彼_口就帶著一種壓迫感十足的氣場和口吻,“還有兩份香檳早餐?!?br />   岑吟站著等他掛斷電話,“裙子你早就準(zhǔn)備好了?”
  “嗯,凌晨到的?!蹦聢?zhí)一臉坦然,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沙發(fā)的扶手,銀黑色的腕表在手背上熠著冷輝,“我讓放前臺了。”
  “為什么不直接送上來?”
  “送上來打擾我們?”他似笑非笑,“還是送上來你換上就走?”
  “……”
  /
  酒店送來的香檳早餐很豐富,除了兩杯起泡酒,法式吐司還有三文魚、魚子醬和水果。
  岑吟從浴室換好裙子出來,就看到這滿滿一桌放在了露臺上。
  穆執(zhí)站在一旁抽煙,看到她出來,滅了煙,嘴角微挑,“還挺合適?!?br />   “怎么?”岑吟低頭掃了眼穿著的裙子,“不是按照我尺寸準(zhǔn)備的?”
  “不是?!彼刈叩阶雷忧?,拉開椅子,“坐?!?br />   她身上的這條是紅色的絲絨短裙,兩肩是T字的吊帶設(shè)計,方領(lǐng)包裹著深淺分明的鎖骨,收腰的裙擺立體得像花瓣,很好地勾勒出她的曲線,將她襯得艷麗如同一朵開到荼靡的玫瑰。
  張揚又明媚。
  “大半夜的,都沒有店開門了,這條裙子你從哪里找來的?”岑吟坐下后,一邊摸著裙子絲絨的面料一邊側(cè)著臉問他。
  她剛剛換衣服的時候,翻出裙子的吊牌,發(fā)現(xiàn)它竟然是那個只面向全球上層名流服務(wù)的高奢品牌,這樣一件高級得像藝術(shù)品的裙子,按道理也是不可能連夜出現(xiàn)在這里。
  “戛納?!蹦聢?zhí)捏著香檳杯仰頭喝了口,喉結(jié)上下滑動。
  戛納……?
  卡西斯離戛納不遠,不過兩個小時的車程,而且岑吟下意識地想起戛納電影節(jié),好像這兩天就要開幕了。
  她怔神的片刻,桌面上傳來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響。
  是穆執(zhí)的手機。
  岑吟下意識地瞄了眼,看見屏幕亮起的來電提示,寫著卡蒂娜。
  她淡淡地收回了目光。
  男人倒也不避諱她,就這么當(dāng)著她面接起了電話。
  “穆執(zhí)!”剛一接通就傳來一道稍尖的女聲,但那嗓音聽起來格外熟悉,特別有韻味。
  “黛西說,你讓萊爾德把我參加慶功宴的小禮裙拿走了?!?br />   穆執(zhí)“嗯”了聲,“反正你運了十來套衣服,我讓他隨便挑了件尺碼最小的。”
  “你大半夜的拿我裙子干嘛,拿去泡妞?”卡蒂娜聲音頓了頓,“而且那么多件你不挑,偏偏挑走了我最喜歡的?!?br />   穆執(zhí)沒回答她的話,懶洋洋地轉(zhuǎn)移了話題,“反正這裙子你也穿不進去?!?br />   “你小子,我少吃兩盤意面還是可以擠進去的,好嗎???”
  穆執(zhí)挑眉沒答話,目光落在岑吟身上。
  岑吟對上他的視線,聳了聳肩,舉著香檳高腳杯起身,站到了露臺圍欄前。
  卡蒂娜,這名字有點熟悉。
  好像和某個著名女影星的名字一樣,但她一下又對應(yīng)不上號了。
5、普羅旺斯的藍霧5
  峽灣的盡頭剛露出魚肚白,閃閃的日光投射在對岸的卡奈爾角上,明媚耀眼得像一座屬于神明的海邊花園。
  徐徐的海風(fēng)掠過,吹動樹葉和綠植,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。
  岑吟抿了口香檳,手肘倚在欄桿上瞧風(fēng)景,耐心地等著身后的男人結(jié)束通話。
  柔和的風(fēng)吹過她的腰際,緊貼她的曲線而過,紅絲絨的裙擺隨風(fēng)揚起,將她襯得像一朵搖搖欲墜的玫瑰。
  仿佛一個不留神,她就會急促墜落在無邊的海水中。
  穆執(zhí)注視著她,草草地敷衍了卡蒂娜兩句,結(jié)束通話,然后隨手捻起桌面的打火機和煙盒,起身走到了她身旁。
  見他走來,岑吟側(cè)過身看向他,“我要走了?!?br />  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,沒透出什么隱秘的情緒,聽起來平常得再普通不過。
  穆執(zhí)捏著手里的打火機,閑散地轉(zhuǎn)了兩圈,才開口問,“去哪?”
  岑吟沒有回答他,而是被他手上的動作吸引了目光。
  她注意到打火機金屬外殼上的那枚藍寶石徽章,在清晨陽光下熠著火彩,綺麗絢爛,耀眼得就像懸崖底下波光粼粼的地中海。
  她不知道那枚徽章的含義,但總覺得不簡單。
  岑吟從打火機上收回目光,轉(zhuǎn)而看向穆執(zhí),朝他攤開了掌心。
  很奇怪,明明兩個人只是短暫地相處了一晚,但她僅一個眼神,穆執(zhí)就讀懂了。
  他抬眼略帶笑意,將手中的打火機遞給了她。
  岑吟接過,仔細看了一眼,那是一個很特別的圖徽。
  像一只獵豹,但又像是一只雄獅。
  反正乍眼看去會覺得這徽章看起來好霸氣,像是宣示著某種榮耀,又或者說是勇氣。
  她將指腹輕輕貼了上去,摩挲了下。
  “對它好奇?”穆執(zhí)問。
  岑吟揚起紅唇,話不對題地說,“挺好看的?!?br />   她確實是好奇的,但她內(nèi)心很清楚,兩人的關(guān)系還不至于到了解到這么細的地步。
  一時興起的相處,總會有分開的那一刻。
  所以,他問她去哪,她沒回答。
  反正,出門后又各成陌生人。
  她勾著眼角,抬手將打火機遞還給他。
  穆執(zhí)沒有接過遞來的打火機,而是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,把她扯進了自己的懷里。
  微涼的打火機外殼緊貼在手心里,手背卻被男人炙熱的體溫烘烤,岑吟的指尖像是觸電般顫了顫,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。
  “怎么抱得這么緊?”她細眉輕挑,勾上他的肩膀,用開玩笑似的語氣,“舍不得我?”
  她張著紅唇,近距離看他那起伏的喉結(jié),似乎帶著暗欲,但視線往上,那雙深情的眼睛看起來冷淡無波,叫她看不到答案。
  岑吟垂眸,扭頭正準(zhǔn)備移開視線,卻被男人捏住了巴掌大小的臉,使得她再次與他對視。
  “Chloe……”他啞聲低吟。
  “……?”岑吟有剎那恍神,過了好半晌才反應(yīng)過來,他是在喊她。
  似乎是不滿她的心不在焉,穆執(zhí)捻著指腹,在她的唇角輕揉細碾,一如昨晚事前的調(diào)情。
  他摸著她的腰,將她緊緊壓向自己,問她,“要不要再一起,玩玩?”
  模樣很壞。
  但不得不說,她很吃他的壞。
  岑吟莞爾一笑,伸出指尖,輕點他的下頜鎖骨。
  “好啊?!彼龘P著紅唇,“那就玩玩?”
  /
  岑吟回到自己旅店時,Elaine已經(jīng)不在了。
  房間里連她的行李都沒看到,應(yīng)該是已經(jīng)和Nino出發(fā)去玩了。
  岑吟將自己那些零零碎碎的物品收拾好,便下樓辦理了退宿。
  五月底的南法,即使是早上九點多,空氣中依舊帶著幾許涼意。
  岑吟從旅店大門出來,提著包包穿過馬路,一眼就望見倚靠在跑車旁的穆執(zhí)。
 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散漫慵懶,背靠著車身,長腿隨意伸展,雙手攏著煙,像是正準(zhǔn)備要點燃,但看見她出來,又放下了手,朝她笑了笑。
  明明一副又壞又浪蕩的模樣,偏偏眉眼間的深情若隱若現(xiàn),光是往那隨意一靠,就輕而易舉地勾得路邊的女人在街角為他止步,一邊偷瞄著他,一邊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搭訕。
  岑吟沒什么表情地移開視線,想起昨晚床上的他,哂笑一聲:確實有讓人愛得死去活來的資本。
  似乎是看透了她在想什么,他握住車鑰匙,在她上車時一只大掌順勢落在她后脊的腰窩處,抵了抵。
  岑吟下意識地仰頭看他,視線撞進那雙深邃的眉眼。
  那樣的深情,像是能把人吸進去,但也僅此而已,沒辦法捕捉更多。
  幾乎同一時間,她想起了人們常說的,一雙桃花眼看似深情,實則最是多情。
  這樣多情的他問她,要不要再一起玩玩,她沒有拒絕。
  理由很簡單,她也想玩玩。
  /
  坐上車后,穆執(zhí)單手握著方向盤,問她想去哪里。
  岑吟其實沒有什么規(guī)劃和安排。
  她沒車,原本和Elaine也只是打算在卡西斯這再呆兩天,隨便在港口附近找一家小店,尋一個露天座,看看進進出出的船只和游艇,欣賞潮起潮落的海灘,然后悠悠閑閑地渡過大半天。
  此時被穆執(zhí)突然一問,她倒沒了主意,于是隨口一說,“我想去看薰衣草。”
  畢竟說起南法,人人都會想到普羅旺斯的薰衣草花田,好像來一趟不去那就虧了似的。
  岑吟倒沒有這么覺得,她只是想起初見他時那滿樹繁花,藍紫色的,很美,就像普羅旺斯的藍霧,薰衣草也是藍紫色的,挺巧。
  “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議?”她又補了一句。
  “行啊,聽你的?!蹦聢?zhí)側(cè)頭,隨手把岑吟額間的碎發(fā)撩到耳后,撓了撓她的下巴,輕笑出聲,“就看薰衣草?!?br />   他的聲音很低,像是縱著她似的。
  岑吟只笑笑。
  油門發(fā)動,跑車疾馳出發(fā),沿途駛上了高速,一路往瓦朗索勒Valensole方向。
  玫瑰色的晨暉透過厚厚的云層從側(cè)面打在車窗上,柔暖的色調(diào)勾勒出車身流暢的幾何線型。
  穆執(zhí)雖然一路猛轟油門,但車子卻開得格外的穩(wěn)。
  岑吟最初支著手趴在窗邊看風(fēng)景,沿途都是綿延起伏的山峰,滿目的綠油油,她看久了興趣寥寥,最后干脆刷起了手機。
  昨天晚上佘詩雯就已經(jīng)把嚴明教授的項目資料發(fā)過來了,她一直沒來得及看,直到現(xiàn)在才點開。
  ——中東北非地區(qū)區(qū)域觀察
  她點開郵箱附件里的文檔,入目的標(biāo)題就是這個,而底下則是密密麻麻的英文,雖然看起來就頭疼,但她還是靠在椅背上,滑著屏幕,逐字逐句地看了起來。
  這份資料列舉了嚴明教授接下來兩年的研究方向,主要是針對特定的群體進行區(qū)域研究策劃。但這些研究細化下來,又可以劃分為很多的小方向,例如,針對兒童的教育環(huán)境規(guī)劃,以改善和提升校園環(huán)境;又比如針對阿拉伯人口的難民和移民問題等。
  岑吟在帝都上大一的時候,院里實行通識教育,直到大二才開始修讀具體的專業(yè)課。
  她們學(xué)校社會學(xué)專業(yè)招收的學(xué)生雖然不多,但需要學(xué)生修讀的課程卻不少,從《社會調(diào)查與研究方法》到《社會福利與社會政策》,從《教育社會學(xué)》再到《勞工社會學(xué)》。
  很多課程枯燥且乏味,許多同學(xué)都是學(xué)期初上兩節(jié)課,然后翹課大半學(xué)期,直到期末考試前才臨時抱佛腳,但岑吟卻幾乎沒怎么逃課。
  不是不敢逃,而是不想。
  她一直就是很清楚自己內(nèi)心和欲望的人,坦蕩且自由。從高中的時候就給自己做好了職業(yè)規(guī)劃,以后想要做一個自由社評人,所以考上這個專業(yè),她學(xué)得如魚得水,總覺得自己好像天生就適合讀這個專業(yè)。
  佘詩雯發(fā)來的資料不長,也就三頁紙,但她看得格外認真,于是耗了些時間,生怕遺漏了什么細節(jié)。
  在文件的尾頁,其中有好幾個地名被重點圈了出來,是以后要去到實地進行田野考察的。
  她看了一眼,這些地點除了以色列和幾個中東小國外,大多都是北非那邊的小城市,其中還有好幾個地區(qū)還時常被報道爆發(fā)動亂和沖突。
  這樣看來,這課題的卻算不得輕松。
  岑吟放下手機,托著腮看向窗外。
  穆執(zhí)注意到她的動作,將視線從前方落到她身上:“困了?”
  岑吟轉(zhuǎn)過頭來看他,見他單手控著方向盤,正準(zhǔn)備從車道的左側(cè)超車。
  這一路的車速飛起,她已經(jīng)數(shù)不清這是他超的第幾輛車了。
  “困了可以睡一覺。”他看了眼后視鏡,又說,“到了我喊你?!?br />   岑吟懶懶地撐著下巴,“嗯”了聲。
  昨晚兩人其實折騰到很晚,幾乎快到后半夜才停歇,但一大早又被Elaine打來的電話吵醒,她多多少少有些睡眠不足。
  不過在入睡前,她還是點開了佘詩雯的微信,指尖輕敲著給她發(fā)消息:
  【詩雯,我看資料的最后一頁有提到Furman教授,是以色列CURS中心的那位教授嗎?】
  【你有沒有他的聯(lián)系方式?】
  紐約那邊正是凌晨,岑吟將消息發(fā)送過去后也沒等回復(fù),隨手將手機鎖屏,往耳朵里塞上airpods閉目休息。
  穆執(zhí)偏頭看了眼,抬手按下側(cè)旁的按鈕,替她把座椅往后調(diào)了些。
  /
  從卡西斯到瓦倫索小鎮(zhèn)有將近140公里,穆執(zhí)一路猛踩油門,兩個小時的車程硬生生被他縮短了一半。
  岑吟醒來的時候還睡眼惺忪,眼尾迷離還帶了點媚:“到了?”
  她穿著那件貼身的紅絲絨裙子,挺起腰時曼妙的身線盡數(shù)勾勒,起伏晃動而不自知。穆執(zhí)喉結(jié)翻滾,忍了兩秒。
  “嗯?!彼凵頁ё∷难?,伸手捏了捏她的臉,“不是想看薰衣草?”
  看到他湊近的俊臉,岑吟勾起唇,眼波含笑,“這么就快到了?!?br />   他那截指尖此刻就貼在她的臉頰,修長分明的手型線條,與她臉上那抹微妙的暗緋紅暈糾纏在一起,顯得難舍難分。
  “車技不錯?!彼戳斯此南掳?,夸他。
  穆執(zhí)失笑,將她攬入懷中,“那要不要獎勵一個香吻?”
  他俯下身就要親過去,岑吟卻豎起一根食指,輕抵在他的唇上,笑得明艷:“先欠著?!?

6、普羅旺斯的藍霧6
  她把手搭在車門內(nèi)側(cè),丟下這句,轉(zhuǎn)身就要推門下車。
  穆執(zhí)注視著她的背影,透過絲絨布料能看到那片纖薄的脊背,肩胛骨微微凸起,像一只輕飄飄的蝴蝶,好似一眨眼就要飛走。
  他伸手拉了拉她,岑吟剛好轉(zhuǎn)頭。
  “你是不是開錯路了。”她一臉懷疑地看著他。
  穆執(zhí)挑眉,安靜地等著她下一句。
  “你看外面?!贬魃焓种噶酥复巴狻?br />   跑車就停在花田的邊上,車外滿目都是綠油油的,一望無垠的田野,鋪延到天邊的盡頭,美且廣闊。
  唯獨一點不是印象中的藍紫色。
  “薰衣草不是藍紫色的嗎?”岑吟蹙著細眉疑惑。
  穆執(zhí)像是被她此時的反應(yīng)逗笑,親昵著喊她:“Chloe,你知道薰衣草的花期嗎?”
  那聲Chloe被他喊得無奈卻繾綣,像是在喊“baby”或者“ sweetie”似的。
  “現(xiàn)在才幾月?”他說,“薰衣草還沒開?!?br />   “……”岑吟難得語塞,推門的手又頓住了。
  “那還看嗎?”他彎著唇角看她,重新直起身靠回了自己的椅背。
  “看啊?!?br />   岑吟摸了摸煙盒,推開門下車,車門掠過半高的花穗又合上。
  因為還不到花期,附近當(dāng)然也沒有游客,空曠安靜的田野只有一條筆直的小路貫穿在中央,將整片薰衣草田切割成不對稱的色塊。
  臨近正午,燦爛透明的陽光照射在這漫無邊際的花野上,油畫一般的深綠,越往遠處色彩愈加深沉,曠野般的自由,無邊無界。
  田中的薰衣草被一壟一壟地栽種著,每一壟之間都有一條窄窄的泥土小道,岑吟沿著小道走遠了兩步。
  薰衣草長得不高,才剛到她膝蓋的位置,她彎腰摸了摸花穗,淺淺的紫,一株一株的,隨風(fēng)晃搖,附身還是能嗅到很淡很淡的香氣。
  岑吟伸手從煙盒里摸出果味的女士煙,準(zhǔn)備點燃時卻發(fā)現(xiàn)忘了帶火,她回過身往車子的方向走。
  這里久久都沒有來車經(jīng)過,只有他們的車孤獨地停在路邊,像是無聲地融入了這片空曠里。
  穆執(zhí)也倚靠在車邊看她,手里夾著煙,灰白煙霧背后的那雙眸,深邃得像是能透過她望到了盡頭。
  “借個火。”岑吟走到他面前,指尖夾了根煙示意。
  穆執(zhí)沒說話,抖落了兩截?zé)熁?,“啪——”的一聲指骨擦過打火輪。
  火光驟亮,岑吟偏頭,瞇了瞇眼。
  穆執(zhí)便把打火機湊近了她,于是岑吟垂眼時再次見到了那枚獨一無二的藍寶石徽章。
  “來到這里但沒看到花海,會遺憾嗎?”
  在裊裊煙霧燃起時,他的嗓音同時傳來,語氣平淡得像四散在曠野的風(fēng)。
  岑吟抬手咬了咬煙,不甚在意。
  “沒什么好遺憾的?!彼f。
  若細究起來,人生能遺憾的太多了,這些小事還不至于會讓她動容。
  穆執(zhí)挑眉后仰,雙肘撐在黑色車身上,將他那半露的鎖骨襯得冷冷清清,撩得要命。
  “我以為你們小姑娘都會遺憾。”他朝空中吐出煙霧。
  迷迷朦朦的煙霧被風(fēng)一吹就散,他像是在身體力行地詮釋怎么蠱惑小姑娘。
  岑吟心漏跳一拍,連帶呼吸一顫。
  這幅閑散貴公子的模樣,別說蠱惑小姑娘了,即使是天上的精靈都能被他扯下凡間。
  她從他身上收回視線,淡淡地笑了聲,“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姑娘?!?br />   “我不小了,還差兩年就30歲了?!贬髟俅魏巵y造,臉不紅心不跳地將假話說給他聽。
  別人都巴不得將自己的年紀往小了說,而岑吟將自己的年紀生生說大了六歲。
  “你,28歲?”穆執(zhí)笑了。
  “你不知道我們東方人都長得比較年輕嗎?”岑吟將自己的臉湊到他跟前,故意挑著眉眼問他,果味的煙霧裊裊拂過她那張明媚的臉蛋。
  穆執(zhí)看得入神,直至煙霧散開,露出背后的那雙空靈的眼睛,和昨天夜里的那雙如出一轍。
  他咬著煙嘴,移開了視線。
  “能看出我?guī)讱q嗎?”
  “你……?”岑吟難得有些猶豫,她有些拿捏不準(zhǔn)。
  第一次見他時,她就覺得他和其他金發(fā)碧眼的帥哥不一樣,他的這張臉有種東方人的柔和,也是當(dāng)時讓她一眼難忘的點。
  岑吟沉吟不語,風(fēng)吹動花野帶來層疊起伏的浪,還有清淺的薰衣草香氣。
  “嗯?”他頗顯耐心,“這么難猜嗎?”
  岑吟轉(zhuǎn)身滅了煙,隨口說了句,“那我猜28歲,和我一樣大?!?br />   “28歲?”穆執(zhí)像是興致來了,抓起她纖細的手腕問她,湛藍的瞳孔倒映著她的臉,“怎么猜出來的?”
  “怎么?”岑吟眼眉透著一絲好奇,“猜對了?”
  “是?!?br />   岑吟微微張嘴,似乎顯得有些難以置信,她剛剛只是隨口一猜,沒想到就中了。
  他的長相就是一公子哥,看起來明明還要年輕些,一點都不像外國人那樣顯年紀,但他回答得坦然,岑吟想不相信都難。
  岑吟任由他撰著自己的手腕,挺著胸靠在車門,肆意地吹著風(fēng)。
  這個姿勢愜意又隨性,卻剛好完美的勾勒了她胸前挺俏的曲線,長卷發(fā)迎風(fēng)搖曳,擦過那片緊貼在啞光絲絨面料的雪白肌膚,也揩過她的淡而淺的唇。
  她今天沒有搽口紅,因為那根口紅管丟在了那片海灘,但那淡而薄的唇色依舊沒有絲毫影響她骨子里的明媚。
  “還好你不是小朋友。”穆執(zhí)捏住她那尖巧的下巴,低頭在她的唇上輕輕咬了下,“不然我會有愧疚感?!?br />   他咬完她又離開,岑吟還在回味他的話,“小朋友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
  穆執(zhí)笑了笑,“你看起來太小了。”
  岑吟嗤笑了聲,“有多小?”
  “像是未成年。”
  “未成年那你還上?”
  “你不是。”他不輕不重的啟唇,“如果是青少年,你買不到煙?!?br />   岑吟定定地看他,才恍然反應(yīng)過來,原來他早就留意上了她。
  “走吧?!蹦聢?zhí)伸手替她拉開了車門,“既然花期沒到,我?guī)闳ヒ粋€地方?!?br />   /
  穆執(zhí)單手握著方向盤,沿著筆直的小路駛離一望無際的花野。
  開了大概十分鐘,他停在了一家法餐廳門前。
  “到了?”岑吟問。
  穆執(zhí)笑著搖搖頭,聲線平靜沉寂,“先吃午飯。”
  下車往餐廳里走時,他的右手的掌心托在她腰后,虛扶著她的腰。
  這個動作其實有些親昵,就像是情侶愛人之間的專屬姿勢。
  岑吟錯頭看了眼,視線落在他袖口處那截冷白的腕骨,清冷好看,便也任由他攬著自己往里走。
  短暫的相處,不管何時會分開,只互相試探,互相依偎,互不說破卻都心知肚明。
  他們之間,只是游戲人間的情人。
  這是一家坐落在鄉(xiāng)野間的法餐廳,小巧精致,窗邊外都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。
  白色的蕾絲花紋桌布被窗外吹來的風(fēng)拂起一角,桌面有幾束應(yīng)時的花枝插在復(fù)古的花瓶里,一旁點綴著幾支溫馨的蠟燭和各式各樣的透明玻璃杯,溫暖的燭光將紅色和橙色的墻面內(nèi)飾襯得安靜明亮。
  在這里用餐是一種優(yōu)雅的體驗,他們落座后便有戴著白色高帽的廚師出來打招呼,親切地給他們介紹菜點,還特別推薦了適合情侶間的菜點。
  情侶。
  倆人默契地對視,卻都默契地沒有道破。
  岑吟移開視線,勾唇笑了笑。
  都是頂尖的演員,無論人前人后都能互相游刃有余地演著對手戲。
  高手過招就是對方演戲,我也跟著演,對方撩撥來,我也可以撩回去。
  但要談?wù)嫘模l都不是那單純的一方。
  餐前酒是一杯特調(diào)茴香酒(Pastis),杯壁搭配點綴著幾片橙粉色西柚,和Apéritif一起上桌的還有法棍和黃油。
  前菜過后是正餐。
  岑吟點的是一份烤魚,煙熏焦黃的表面鋪灑著甜椒、洋蔥和番茄,還有羅勒、迷迭香和鼠尾草香料,醬料旁邊是大蒜和橄欖油。
  她往盤里擠出青檸汁,然后懶洋洋地開始用刀叉分拆魚肉。
  “怎么?”似乎是看出什么端倪,穆執(zhí)揚眉問她,“不喜歡吃嗎?”
  岑吟搖搖頭,她只是懶,這烤魚實在不好用刀叉,不像筷子方便又簡單。
  而法國向來講究餐桌禮儀,她用得畏手畏腳。
  岑吟抬眸看了穆執(zhí)一眼,那雙手線條修長,骨節(jié)分明,袖口半挽,正捏著刀叉自如沉靜地用餐。
  這樣一雙手好像更適合拿手術(shù)刀或者拿槍,再甚者開飛機,駕坦克也很絕。
  岑吟暗自嗤笑了聲,搖了搖頭將這亂七八糟的思緒甩開,重新回到話題。
  “菜品的味道很好?!?br />   她看著他,說的實話。
  穆執(zhí)的側(cè)顏輪廓落在微亮的燭光前,半明半暗,竟透出莫名的繾綣意味。
  他啟了啟唇,正準(zhǔn)備開口。
  岑吟手邊的手機卻適時震動了下,屏幕亮起。
  兩邊的視線同時聚焦在一起。
  岑吟放下刀叉看了眼,眼瞼微斂,朝他道了聲“抱歉,失陪一下”,然后起身離開。?

7、普羅旺斯的藍霧7
  餐廳外,岑吟點開手機微信界面,未讀的聊天消息彈出。
  【姐,現(xiàn)在有空嗎?】
  來消息的是徐恪。
  她姑姑的兒子,兩人同齡。
  徐恪只比她小三個月,長得卻一小奶狗的純情少年模樣,乖得總是喊她姐。
  岑吟父母早亡,從小被姑姑姑父帶大,所以和這個表弟感情異常的好,格外的親近。
  她笑著給他回撥了個視頻電話,因為他們說好的,要演一場戲。
  不過兩秒,視頻就被接通,映入眼簾的是徐恪那張在學(xué)校備受女同學(xué)歡迎的大男孩臉。
  “姐!”他喊了聲。
  岑吟舉起手機應(yīng)了聲,朝他眨了眨眼,悄悄比了比手勢示意自己這邊ok了。
  “姐,我想問那邊氣溫怎么樣?冷嗎?”徐恪故意提著嗓子拔高聲音,“我要多帶些衣服嗎?”
  岑吟透過視頻看見坐在他身后的姑姑,暗道這小子演技還可以。
  “這邊是夏天,你倒不著急帶厚衣服過來?!彼浜现f道,還在他移動攝像頭的間隙和姑姑打了個招呼。
  “吟吟,你們那現(xiàn)在是中午吧?”岑絮瑛笑瞇著眼和她招手,“吃飯了嗎?沒打擾到你吧?”
  “剛吃完呢,姑姑,我現(xiàn)在正好閑著?!?br />   “好,那就好,沒打擾到你?!贬蹒戳税葱煦〖绨?,語氣寵溺又不舍:“這小子去歐洲交換,你要多帶帶他,我怕他人生地不熟的,去到新的國度不習(xí)慣?!?br />   “好咧姑姑,您放心好了?!?br />   岑吟微笑著應(yīng)她,話還沒說完,就聽見徐恪小聲地喊了句:“媽,沒事的,你就放心吧,姐能一個人漂洋過海去求學(xué),我和她一樣大,你還有什么好擔(dān)心的呢……”
  以前的岑絮瑛不是這樣念叨兒子的人,她是開明開放的母親。
  岑吟知道姑姑其實是關(guān)心則亂,正準(zhǔn)備開口,此時剛好有畫外音傳來。
  “絮瑛,小恪長大了,你就別太操心了?!?br />   說話的人是她的姑父,徐躍升。
  岑絮瑛沒說話了。
  岑吟看著徐躍升右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從鏡頭走過,心里不免一陣泛酸。
  她捏著手機屏幕,正想問問姑父身體最近怎么樣,視頻鏡頭卻被徐恪重新轉(zhuǎn)了回來。
  “姐,那我要帶什么東西呢?”他朝她擠了擠眼。
  岑吟視線一頓,抿了抿唇回過神來。
  “護照證件是最重要的,你別忘了?!闭f完,她假裝很認真地思考了下,給他補充道:“還有歐標(biāo)轉(zhuǎn)換器,這里的插座和國內(nèi)不一樣,你最好多備幾個。”
  “嗯,這些我都備好啦?!?br />   “還有,你換匯了嗎?”
  “有的,我換了一些歐元現(xiàn)鈔放在身上。”
  “那就好?!贬魍崃送犷^,看向他鏡頭后面的行李箱,“那也沒什么了,我看你都準(zhǔn)備挺充分的。”
  “對,爸媽都有一起給我準(zhǔn)備。”徐恪扭頭看了岑絮瑛一眼。
  “明天下午四點的飛機對吧?”岑吟問。
  “是的,媽明天中午會開車送我去T3航站樓?!?br />   T3航站樓,機場的國際出發(fā)口。
  “我知道了。”岑吟點了點頭,“我到時候提前在戴高樂機場等你?!?br />   話雖然是這么說,但其實她不會去。
  因為徐恪要飛的,不是巴黎,而是寧夏。
  半年前,徐恪和家里人提出要去寧夏支教,卻遭到了岑絮瑛的強烈反對。
  徐恪非常不解,因為一直以來,岑絮瑛對他的想法都很支持,唯獨這次他在母親面前碰壁了。
  但固執(zhí)的徐恪沒有放棄,他又整整勸了她一個月,希望她能同意,可是最后好話說盡都沒能動搖她半分。
  就算他再怎么問,岑絮瑛都只是說擔(dān)心他的安危,不讓他去。最后徐恪還是不死心,找來岑吟,讓她也加入到勸說的行列。
  岑吟確實勸姑姑去了,也沒勸動。
  但其實徐恪不知道背后的真實原因,岑吟卻是知道的。
  一切還得從她初一那年說起。
  那時候徐恪和她同級,兩人一起住校,有次岑吟因為忘帶考試習(xí)題集所以回家了一趟。
  但是當(dāng)她到家時,家里卻大門緊鎖,一個人都沒有,她跑去北大的歷史系也沒找到姑姑,最后還是院里的老教授告訴了她姑姑在醫(yī)院。
  岑吟連夜跑到醫(yī)院,好不容易找到病房,最后卻在門外聽見姑姑哭泣的聲音。
  那一晚,姑姑站在病床邊,懵懂的她站在病房外,透過醫(yī)生和律師的對話聽見了真相。
  她的姑父徐躍升被打重傷住院了,因為他去西部支教時舉報黑心廠家偷排污水,被打擊報復(fù)了。
  岑吟當(dāng)時站在門口,捂著胸口,久久平靜不下來。
  直到門外的一個護士喊她,岑吟才跟著走了進去。
  當(dāng)時的岑絮瑛看到她非常意外,但也勉強牽起嘴角的一抹笑意,強顏歡笑地安慰了她一句,“吟吟,你怎么來了?”
  “你不是在學(xué)校嗎?”
  “小恪呢?和你一起回來了嗎?”岑絮瑛一邊拉著她的手一邊朝門外張望。
  岑吟搖了搖頭,只是啞著聲問,“姑姑,姑父怎么了?”
  岑絮瑛微微屈膝,彎腰看她,“你姑父他出車禍了,沒什么大事,別擔(dān)心好嗎?”
  若不是在外面聽到了一切,岑吟就信了,但她知道大人不想告訴她真相自有他們的考慮,便也只是默默地點點頭,沒有拆穿她這善意的謊言。
  也許在大人的世界里,這個真相太過殘酷,他們孩子不需要知道。
  于是這么多年過去,岑吟一直將這件事情埋在心底,連徐恪都沒有說。
  沒想到七年的時間,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,徐恪還是做出了和他父親當(dāng)年一樣的決定,大抵就是父子都心善。
  但這是岑絮瑛心里的一道疤,徐躍升的身體因此落下終身殘疾,支教這兩個字,在她心里就是禁忌般的存在,所以她是斷然不會同意徐恪的決定的。
  徐恪也是犟,不愿放棄,最后找到岑吟配合演了出戲,騙父母說他要去歐洲交換一年,但其實他是去寧夏支教。
  岑吟其實最初有過猶豫,究竟要不要跟著他一起欺騙姑姑和姑父,但后來一想,現(xiàn)在的社會治安遠比當(dāng)年要好多了,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,走自己認為無悔的路就好。
  就像如果讓姑父再來一次,他就算明知會被打擊報復(fù),也依舊會義無反顧選擇將那些證據(jù)公之于眾。
  而徐恪也一樣,就算她不幫他瞞,他也會想別的辦法去,與其這樣,還不如她幫他一把。
  掛斷視頻電話,岑吟垂著頭靜靜站了會。
  半高的薰衣草隨風(fēng)晃擺,花穗尖尖揩過她的膝蓋骨,癢癢的觸感,酥酥麻麻像是此時的內(nèi)心,往事如同走馬燈上映,壓抑得她有些喘不過氣。
  她深深吸了口氣,重新調(diào)整了情緒才轉(zhuǎn)身往里走。
  餐廳里,穆執(zhí)正在垂首看手機,聽到她落座的聲響,才不緊不慢地抬起頭。
  “還想吃嗎?”他問。
  “吃啊?!贬鳑]什么表情的回答。
  出去了一趟,語氣驟冷了幾分,任誰都聽出了幾分情緒。
  岑吟不甚在意,抬了抬眉拿起手邊的刀叉,慢條斯理地分拆魚肉。
  穆執(zhí)直直地注視了她一番,扯了扯嘴角,將手機放下了。
  “啪——”地一聲,不輕不重。
  “給我吧?!彼f。
  岑吟握刀的動作頓住,抬眸看他,只見他伸手過來就把她的瓷碟端了過去。
  “怎么了?”她懵了一瞬。
  穆執(zhí)左手端起自己的瓷碟挪開,將她的盤子放在自己面前,拿過她手中的刀叉,頗有耐心地替她將食物分切好。
  岑吟看他的動作,細眉蹙起,“為什么要幫我切?”
  “知道你煩?!?br />   他答得言簡意賅,岑吟一下竟然分辨不出他指的是什么。
  或許指的是知道她用刀叉用得煩,也或許是看出她離開一趟回來心情煩悶。
  總之,他這么一貴公子,察言觀色地看出她心情不佳,即使沒理由無緣無故發(fā)脾氣,好像也愿意寵著她,樂意慣著她似的。
  岑吟抿了抿唇,靜靜地看他動作。
  也許是他擅長用刀叉吧,兩三下的功夫,他就幫她弄好端還到她面前。
  燭光映著他手臂的骨骼線條,淡青色的筋脈微微凸起明顯,岑吟抬眼,視線移至他的臉。
  穆執(zhí)也像是有感應(yīng)似的抬頭,撞上她的視線,輕笑出聲:“怎么?”
  他看起來明知故問,笑意疏離。
  餐廳里情調(diào)和氣氛都極佳,一旁的侍者端著薰衣草味的冰淇淋甜點走過,夢幻的少女紫色,上頭點綴著幾顆鮮紅的草莓粒。
  人影略過,光線交錯,岑吟輕輕搖了搖頭,自顧自地拿起刀叉繼續(xù)用餐。
  雖然這男人看起來玩世不恭,但卻好像知道怎么哄她似的。
  也許就是在風(fēng)月場里沉浸得久了,都知道該怎么哄女人,對于女人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,他倒也樂意哄著。
  這種溫柔很難得才能流露,也許是他心情好,也許是合他意,反正就這么微乎其微的小事,岑吟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一個多么深情溫柔的人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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